2014年6月29日 星期日

垃圾變黃金寶特瓶夯綠色商機


當熟悉的「給愛麗絲」、「少女的祈禱」等旋律響起,市井小民如你我,總是趕忙提著大包小包的垃圾前往巷口等候,而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有一袋已分類好的塑膠容器,其中又以裝飲料的寶特瓶占最大宗;當垃圾分類已成為多數人「不得不」的生活習慣,你是否曾想過,像寶特瓶這類特別分出來的資源垃圾,究竟何去何從了?

別擔心,你的工作並沒有白做,大部分的資源垃圾都可以找到另一個差強人意的第二春,其中公認再製價值極高的寶特瓶,就可透過「Bottle to Fiber」、「Bottle to Bottle」等最新技術延續生命。


例如在今年6月的世足賽,即有高達9支隊伍,身著由台灣紡織業龍頭「遠東新世紀」所開發的環保球衣,這款產品的原始布料就是「百分百」由廢寶特瓶回收再製而來,也為台灣「環保織品」的商機再下一城。

炎炎夏日,在便利商店隨手買罐冰涼的茶飲料或瓶裝水消暑,已是現代消費者的例行生活儀式。這些飲料多採塑膠容器包裝,其中又以俗稱為「寶特瓶」的PET塑膠瓶占最大宗。


根據環保署統計,愛喝飲料的台灣人,每年大概可消耗10萬噸的寶特瓶;若以常見的600㏄寶特瓶、每個重量約25克計算,等於一年喝掉40億瓶,壓扁後約可堆疊1,600公尺高,相當於3座以上的台北101大樓,數量驚人。




寶特瓶的前世今生


寶特瓶的「寶特」一詞,來自「PET」的中文音譯。PET全名為「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酯」,是由石油提煉的「對苯二甲酸」和「乙二醇」化合而成的聚合物。


PET大量使用於飲料瓶的歷史須回溯至1967年,當時多數飲料都以玻璃瓶裝盛,但玻璃瓶笨重又容易破損,不管是裝卸或運送都極為不便,因此當時任職於美國杜邦公司的納桑尼爾.惠氏,開始著手開發能夠裝盛碳酸飲料的塑料瓶,寶特瓶即是其研發成果。杜邦公司也在1973年取得寶特瓶的獨家專利。


硬度、韌性俱佳的寶特瓶,重量僅約同等容量玻璃瓶的1/9~1/15,同時又具有耐熱、耐酸鹼、絕緣性佳、不透氣等優點,能常保產品風味而不易變質;再加上高透明度的特性,可以增加包裝的美觀和變化性,因此問世後短短幾年就席捲全球,很快取代玻璃瓶而成為飲料界新寵。


受此風潮影響,台灣飲料業者也在1984年開始大量採用寶特瓶,不過當時尚無回收觀念,所有廢寶特瓶均成為無用的垃圾,只能採焚化或掩埋的方式處理。只是PET的融點高達250~260℃,要完全燒盡並不容易,而燒剩的黑色灰渣又黏又臭,因此常造成焚化爐的爐體故障。


若採掩埋方式,無法自然分解的PET乃「萬年不壞之身」,會對環境造成嚴重衝擊,例如當時曾出現廢寶特瓶阻塞排水系統、導致淹水而引發民怨,寶特瓶也成為讓人又愛又恨的社會議題。



回收制度的建立


這樣的亂象一直持續到1988年底《廢棄物清理法》增修後,才獲得初步解決。隔年4月,汽水公會及寶特瓶製造業聯合成立「廢寶特瓶回收基金管理委員會」——首先由汽水公會提撥基金,而遠東紡織及新光集團等主要的製瓶工廠,則共同投資興建國內首座處理廢寶特瓶的再生工廠「台灣再生工業股份有限公司」(2007年更名為「亞東創新發展公司」),從此開啟了我國回收寶特瓶再利用的新頁。


1997年,環保署開始推動「資源回收四合一」計畫,透過結合「社區民眾」、「地方清潔隊」、「資源回收業者」及「回收基金制度」4者的力量,為眾多尚有回收利用價值的,首推「資源垃圾」找到新契機。其中扮演關鍵環節的「回收基金制度」,意即當業者生產汽機車、塑膠容器、燈管、乾電池、3C產品等資源垃圾時,需先預繳給環保署一筆「回收基金」,環保署再將這筆基金補貼給回收商。


以PET寶特瓶為例,飲料業者在製造時就須先支付每公斤11.58元的基金給環保署,再由環保署以每公斤5元的補貼費率支付給回收商。除此之外,回收商將寶特瓶壓扁、堆疊成每塊重達300~400公斤的方型「瓶磚」,再出售給再生工廠時,亦可獲得不錯的利潤(如透明PET瓶磚近期每公斤售價高達19元)。在政策誘因及市場需求的雙重鼓勵下,民眾及回收商收集寶特瓶等資源垃圾的行動力也大大提昇。



慈濟人推波助瀾


除了回收基金制度的建立,民間環保及宗教團體不遺餘力地鼓吹,也使得回收機制的運作更為健全。其中戮力最深者,當屬擁有龐大志工組織的慈濟基金會。


早在1990年,慈濟創辦人證嚴法師已鼓勵會眾「以鼓掌的雙手來做環保、透過低頭彎腰來成就另類功德」,這場關懷地球的寧靜革命,至今已吸引全世界超過8萬名志工加入(台灣為6萬7,246人),他們積極收集身旁隨處可見的各種瓶罐、廢紙、電池及燈管,並交付給慈濟遍布各地的環保站統一處理(慈濟全球環保站的總數已達5,243處)。


另一方面,慈濟環保志工還會不辭辛勞地定期前往各環保站協助分類,像在北區規模最大的內湖環保站,每天清晨6時,就有近百名熱心的志工媽媽準時報到。以回收寶特瓶為例,她們會先倒掉瓶內沒喝完的飲料、將透明、綠色和雜色等各式空瓶一一分類,還會細心地扭下瓶蓋並剪掉瓶環(瓶蓋及瓶環為PE塑膠,與瓶身的PET材質不同),最後再踩扁以利回收商壓縮成瓶磚。


在龐大的志工系統支援下,目前光是慈濟各地環保站回收的寶特瓶總量就超過1萬2,156公噸,約占全國總回收量的1/8。


除了慈濟之外,在政府及環保團體的積極宣導下,垃圾必須有效分類的觀念,也逐步深入人心,各項資源垃圾回收的質、量和再利用率均逐年攀升。以PET為例,根據環保署的最新統計,我國目前的PET回收率已高達97%,光是在去年的回收總量就超過9萬7,000公噸,再利用率則高達83.7%。



Bottle to Fiber:再生環保紗


高達數萬公噸的廢寶特瓶,到底是以什麼樣的面貌重生?答案可能讓你我都料想不到,那就是「抽絲成布」、發展多樣化的聚酯纖維產品。


聚酯纖維與尼龍、縲縈(即人造絲)同屬應用廣泛的人造纖維,它具有易乾、彈性佳及不易變形等特性,加上質感與羊毛相近,很容易與羊毛、棉及縲縈等其他材質混紡,在布料的應用極為廣泛。


有趣的是,看似不搭軋的寶特瓶和聚酯纖維,其實「系出同門」,同樣是由PET聚合物加工製成,因此聚酯纖維除了可從業界俗稱的「virgin」石油原物料裂解、提煉、化合產製,當然也可由回收寶特瓶「反向」再製。


國內最老牌的寶特瓶再生工廠、亞東創新總經理廖瑞芬解釋,當再生工廠向回收業者收購寶特瓶瓶磚後,必須經過鬆脫瓶磚、紅外線光學篩選(確定沒有混雜其他材質的塑膠)、洗滌、脫標籤,並一一依照瓶身分色、粉碎成直徑不到1公分的PET碎片;其後再經過至少2次的清洗、浮除雜質及脫水的程序,最後將這些最接近「virgin」素材的PET碎片轉賣給紡織業者。


其後紡織業者會將這些PET碎片高溫熔融成PET酯粒,再進行抽絲織布等程序,就能製成多樣化的聚酯纖維產品。



節能減碳卻耗水


相較於從原物料產製的聚酯纖維,由廢寶特瓶回收再製的「環保紗」,從瓶磚到抽紗的整體製程約可減少54.6%的碳排放,以及40~85%的能源損耗,唯一較不環保的地方在於前端的處理──廢寶特瓶必須以大量清水沖洗,而用水量的多寡又取決於瓶子本身的潔淨度。


「一般台灣民眾回收的瓶子都還算乾淨,耗水量可相對減少,但若是中東地區的寶特瓶,瓶內常積聚很多塵土及沙子,就得花加倍的水沖洗。」廖瑞芬指出,即使在歐美先進國家,平均每噸回收寶特瓶得花4~5噸的水沖洗;比較落後或回收工作較不切實的地區(如回收時未將飲料倒乾淨,甚至還留有垃圾或倒入油、奶等雜質),用水量更可能高達8~9公噸。


即使用水量驚人,然而在石油日益短缺的現下,使用回收寶特瓶再製成環保紗,仍是現階段最具經濟和環保效益的處理方式。根據統計,每70支寶特瓶,可製成一公斤重的環保紗,大約可織成長180公分、寬150公分、重約810克的環保毛毯及成人T恤各1件。



材料佳才能炒出好菜


雖然廢寶特瓶的再製效益極高,但回收物料的品質畢竟無法百分百完美,有時難免會混入雜質或「PE」(聚乙烯,如寶特瓶瓶蓋),甚至「PP」(聚丙烯,如常見的收納盒)、「PC」(聚碳酸酯,如奶瓶)等其他塑料。


國內人造纖維龍頭、遠東新世紀長纖事業部經理林碧煌解釋,當原本應該單一素材的PET酯粒混入雜質,高溫熔融抽絲時,就很容易斷裂而無法拉長,只能製成「短纖」並應用在經濟效益較低的填充棉、地毯、不織布與工業用布等層面。


「若要製作成高經濟價值的衣料用『長纖』,前端的垃圾分類就要做得非常確實,瓶身潔淨度也要夠高,而此部分偏是最難管控的,」他說明。


正因寶特瓶從丟入回收桶到製成長纖,中間要轉換多手、環環相扣,困難度極高,因此多數國家的再製成品多以短纖為主。例如在全球回收量最多的中國大陸,每年450萬噸的廢寶特瓶,8成以上都只能製成經濟價值較低的短纖(以75丹的長纖環保紗為例,每公斤價格約為120~130元,但同等規格的短纖售價僅為60元左右)。


當各國尚苦於無法突破環保紗的品質瓶頸時,打從4年前開始,台灣的回收寶特瓶卻能進階到高難度的長纖,背後究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訣?


「答案很簡單,其實我們是倚賴確實又到位的資源回收工作,來協助業者的技術升級。」亞東創新總經理廖瑞芬指出,經過20年的鼓吹宣導,台灣的垃圾回收與分類真的做得不錯(在人工成本偏高的歐美地區,寶特瓶整體回收率不到50%);當回收寶特瓶的純粹度和潔淨度提高,業者只要配合設置可再進一步精密篩選雜質的機器,就能製成和原物料抽絲品質差異無幾的長纖。



傲視全球的環保球衣


回收寶特瓶抽絲成長纖後,還能進一步利用recycle的環保賣點,開發附加價值更高的衣料產品。在本屆世足揚名全球、由遠東新世紀所開發的環保球衣,就是箇中翹楚。


遠東新世紀針布成衣事業部資深經理趙松濤指出,遠東原本即為NIKE、愛迪達等國際知名運動品牌的布料供應商。早在2006年德國世界盃足球賽,身為球賽主要贊助商的NIKE,就首度將球衣的布料設計權開放給歐洲以外的廠商競標,並由遠東所開發、結合創新3D織法的布料雀屏中選,當年獲得亞軍的法國隊球衣,即採這種布料製作。


趙松濤解釋,所謂3D織法,是將接觸球員皮膚的那一面布料採凸紋、凹紋交替的編織方式,以營造凹凸不平的立體質感。當球員因全場衝刺而大汗淋漓時,傳統平面織法的球衣常會因為汗濕而黏在身上、極不舒服;而採取立體織法的布料,其凹凸不平的表面可形成自然的透氣排汗通道,乾爽度和透氣性都比傳統球衣高出許多。


3D織法的布料,果不其然在2006年世界盃大出鋒頭,而2010年的世界盃,遠東新世紀則進一步提出了全面採取回收寶特瓶紗再製環保球衣的構想,此舉恰恰與也想借重環保風潮開發新品的NIKE不謀而合,於是,遠東再度搶下業界稱羨的NIKE球衣布料設計權,也成為兩屆世界盃最亮眼的「台灣之光」。



TOPGREEN揚名全球


趙松濤說明,本屆世足賽的環保球衣,仍然沿用深受肯定的3D織法,但上屆只使用單種紗線,本屆則採「100丹╱144條素」及「50丹╱24條素」等粗細不同的兩種紗混編而成,可大幅增添布料的彈性、排汗性和乾爽度。這種新環保紗名為「TOPGREEN」,它所製成的球衣約較前一代的重量輕15%、通風係數增加7%、延展度高出10%,單件售價則維持在每件77歐元上下(約新台幣3,311元),也是世足賽熱潮中最炙手可熱的「夢幻球衣」。


雖然環保球衣佳評如潮,不過趙松濤也坦言,回收寶特瓶紗畢竟不如由原物料所產製的聚酯纖維般純粹,在製程時不僅較容易「斷紗」,染色及印花上也較難上色,偏偏足球球衣又很重視「不勾紗」、「不褪色」以及「顏色區別度必須非常明顯」(如巴西隊的球衣,就是色彩飽和度極高的黃色,用色須絲毫不差),因此在開發過程該公司也吃足苦頭,經過多次失敗才成功開發出新產品。


整體而言,環保球衣的成本會比原生料高出30%,「以我們針織布事業群來說,環保球衣目前每月產值約為新台幣6,000萬元,但因其開發成本和風險都相當高,說真的是賺不到什麼錢!」他說。


雖然如此,該公司仍看好回收環保紗的商機,目前產值每年都以15%的幅度穩定成長。「畢竟環保是主流趨勢,像NIKE已宣示2015年後將全面採取recycle的物料製作球衣,愛迪達也可望跟進,未來需求只會越來越大,我們當然要保持優勢、搶先卡位!」趙松濤說。



Bottle to Bottle:舊瓶生新瓶


除了抽絲成紗,回收寶特瓶的另一個發展趨勢,則是「重返前世」——經由同樣的回收處理步驟後,重新拉胚吹瓶、再製成飲料用的寶特瓶。


亞東創新總經理廖瑞芬介紹,透過這種「Bottle to Bottle」技術再製的寶特瓶,仍以盛裝水或飲料為大宗,為了確保食品安全,對於回收物料的潔淨度和純粹度要求,會較「Bottle to Fiber」更嚴格。


「當然會有人質疑,為了環保之名而大費周章、大量耗水,是否值得?但若由垃圾減量和資源再利用的角度思考,這仍是一條必走之路。」


廖瑞芬指出,「Bottle to Bottle」在歐美國家已是趨勢,使用回收料製成的寶特瓶還會在瓶身上特別標記,儼然是另一種形象廣告;為了搶食環保大餅,眾多飲料大廠甚至自己投資回收事業,如可口可樂公司在美國南卡羅來納州設置的寶特瓶回收工廠,就頗具規模。


「亞創和遠東結合的產業鏈,也即將成為台灣第一家發展『Bottle to Bottle』回收再製技術的業者,目前我們正在申請美國FDA的食品安全認證,新品不久後即將上市,」廖瑞芬說。


從「Bottle to Fiber」到「Bottle to Bottle」,多樣化的回收PET再製商品,正代表台灣的環保觀念和技術發展,逐漸邁向另一個里程碑。如何在耗損最少資源成本的情況下,發揮耐心及創意,讓更多垃圾找到新生命,或許是長期掠奪大自然有限資產的人類,對環境的另一種贖罪方式吧!




常用塑膠分類及回收用途
塑膠種類用途回收後用途標示瓶底的回收編號
PET(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酯)寶特瓶、聚酯纖維、包裝容器素材假髮、拉鍊、包裝盒、填充棉、聚酯布料1
PE/PP(聚乙烯/聚丙烯)塑膠袋、瓶蓋、不透明塑膠瓶/可耐高溫的塑膠容器垃圾桶、工具箱、腳踏車踏墊、玩具、花盆4、5
PVC(聚氯乙烯)水管、雨衣、書包、建材、塑膠膜、塑膠容器人造皮革、電線覆皮3
發泡PS/未發泡PS(聚苯乙烯)發泡PS即保麗龍/未發泡PS則常應用於建材、玩具、文具等,也製成「養樂多」發酵乳品的填充容器「即可拍」相機外殼、衣架等硬質易碎、不具彈性的塑膠再製品6

文章引用自光華雜誌,2010年11月號。

2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感謝妳,這篇文章真好看,獲得好多資訊,我們台灣人真了不起!

竹筠 提到...

你好,

我也很喜歡這篇文章,
積極正向,激勵人心,
雖然是多年前的,仍特別引用和大家分享。


竹筠